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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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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澤身上還穿著睡衣,晃晃蕩蕩的,只有肚子那裏稍微有些肉,抿著嘴看霍司明,說:“先回家吧。”

霍司明站在那兒不動,等他的回答。

竇澤也繃緊了臉,問:“……你想聽我說什麽?說‘好,我願意跟你在一起,陪你到天荒地老’?我說出來你信嗎?”

“你說,我就信。”

竇澤抿了抿唇,半晌說:“……我餓了,肚子疼。”

霍司明不動,就那麽看著他,竇澤不得已,又道:“我想你陪我吃飯,我離不開你,我再也不說混蛋話了,行不行?霍先生?”

他這才轉了腳跟,重新往電梯的方向走過去,竇澤跟在他身後,有些無奈,嘆了口氣,一言不發。霍司明亦不說話,兩手插在褲兜裏,臉上還是一副不怎麽高興的表情,竇澤看了他一眼,故意說:“你還在生氣?”

霍司明不理他,出師未捷碰了一鼻子灰,竇澤便也不說話了。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家門,霍司明一進來就去了書房,二十多分鐘,一直也沒出來,一般情況下,他五分鐘就應該換好衣服下樓了,此時卻跟竇澤賭氣,連飯也不吃了。

因為竇澤先說了尖銳的話,傷了別人的心,便有些心虛,也有點愧疚,上樓去敲書房的門,裏面沒動靜,他在外面問:“霍哥,出來吃飯吧?”

霍司明不理他,他想了想,開門看了一眼,霍司明正在裏面處理文件,一副專心致志的樣子,竇澤怕打擾到他辦公,又說:“霍哥,一會兒忙完記得下樓吃飯。”

霍司明從鼻腔裏發出一聲:“嗯。”

竇澤見他又忙起來,便帶上門下去了,他沒想到霍司明生起氣來這麽難搞,像小孩子一樣,幼稚起來沒邊兒沒沿兒。待他自己吃完晚飯,霍司明還沒下來,竇澤只當他還在忙,自己換了衣服,走之前又去書房敲了敲門,說:“霍哥,我去趟醫院,你一會兒記得吃飯。”

裏面沒人發聲,竇澤嘆了口氣,下樓走了。霍司明趴在房門上一直聽著外面的動靜,想著他要是再來說兩句軟話自己就下去,沒想到卻聽見了大門被關上的聲音,心裏頓時五味雜陳,生無可戀。

公園不知出於什麽目的,夜裏只開了零星幾盞路燈,隔幾個燈管便要昏暗下去,加之裏面的小徑大多是用鵝卵石或青石板鋪路,竇澤只有一路小心翼翼,慢慢挪到了醫院門口。

到了病房已是夜裏九點多鐘,今天孕檢耽擱了一會兒,車庫裏又耽擱了一會兒,便鬧到了現在。竇愛國躺在床上,已經準備看會兒電視就睡了,見他過來,說:“這麽晚了,下次你要是忙,就不用過來了,每天東奔西跑的對身體也不好。”

竇源看見他,也說:“我以為你今天不過來了呢,公司很忙嗎?”

竇澤答道:“下班之後又見了個客戶,耽擱了。”

他的工作時常發生這種情況,家人們便習慣了,又說了兩句話,竇愛國的精神已經好了很多,可以坐在床上看電視了,劉青道:“醫生說明天就可以吃點兒東西了。”

竇澤聽了也高興,問:“爸,你自己感覺好點兒沒?”

竇愛國倚在靠枕上,已經可以自己扶著床勉強坐起來了,笑道:“好多了,你不用擔心,忙你自己的事吧。”

竇澤走出病房的時候是夜裏十點多鐘,他不放心,只是來看一眼父親,出門之前,竇源問他:“吃飯了沒有?”

“吃過了,你快回去睡吧姐。”

竇源又說:“要是沒吃,路上一定買點東西墊墊,隨便面包什麽的都好,別累壞了身體。”無論如何她也不會聯想到弟弟是因為產檢才耽擱了來醫院的時間,只當他是在公司加班,便有些心疼,又說:“我那裏還有一些小面包,給你拿來吧?”

“不用了姐,真的吃過了,今天晚上客戶請客。”

竇源聽他這樣說,便不再堅持了,而是道:“那你回去的時候幹脆打輛車吧,這麽晚了,公交車說不定已經沒有了。”

竇澤點點頭,又催她回去睡覺,這才下了樓。

九月初的夜裏已經有了點兒涼意,前兩天的秋老虎躁動了一會兒,此時又收斂起了爪牙,露出一副孤高冷傲的美人樣兒。竇澤抱著肩摩擦了兩下自己被夜風吹出來的雞皮疙瘩,是真的有點兒冷了。

走到公園門口的時候,又看見了熟悉的身影,霍司明拿著一件薄外套,站在路燈底下等他,見他過來,便將外套遞過去。竇澤有些感動,接過來穿上,問:“我還以為你今天不來了呢。”說著,又把臉湊到人跟前,嬉笑著說:“不生我氣了?”他一臉的討好,用手背輕輕碰了碰霍司明的胳膊。

霍司明看了他一眼,還是不支聲,打開了手電筒,一個人向前走。

竇澤這才知道,原來這人還鬧著別扭呢,本著冤家宜解不宜結的原則,他伸手拉了拉霍司明的衣袖,開口道:“別氣了,行不行?我保證以後不說混蛋話了,行不行?”

霍司明被他拽著,雖不答話,卻也放慢了腳步,怕他摔倒。過了一會兒,兩人都走到家了,霍司明還是一聲兒也不出,竇澤問他:“你這麽不支聲兒不覺得憋得慌嗎?”

霍總憋得住,不理他。

“你是決定以後都不理我了?”竇澤有點焦躁。

待兩人回到家裏,霍總楞是一句話沒說,實行家庭冷暴力,這樣的行為對於竇澤來說是非常磨人的,他寧願打一架或者挨一頓打,也不能接受倆人住在一個屋檐下卻天天不說話。

餐廳的燈還亮著,竇澤特意剩下的飯菜連動也沒有動,被擺在餐桌上。霍司明扶著鞋櫃換了鞋,又要上樓去。竇澤喊他:“你晚上沒吃飯嗎?”

他答應了一聲:“沒胃口。”

竇澤見他應聲,已經非常高興,趕緊說:“多少還是吃點兒吧,我給你把飯熱一熱,今天的蔥油餅烙得特別好。”

霍總站在樓梯上看了他一會兒,才屈尊降貴地下來了,把竇澤喜得手舞足蹈,洗了個手,回身到廚房裏忙活去了。

待加熱好了飯菜,霍司明坐下來,慢條斯理地吃了一點兒,任竇澤在對面咭咭聒聒說話,偶爾發出幾聲‘嗯、好、是’這樣敷衍的話,在竇澤眼裏卻是他已經有些軟化,兩人要和好的跡象。

兩人吃過飯分別上了樓。

第二天一大早,家裏卻不見了霍司明的蹤影,竇澤在客廳裏轉了兩圈,書房的門也開著,卻沒有人,餐廳裏的早飯亦沒有被人動過的痕跡。

他心有不安,給霍司明打電話,沒想到卻轉接到了另一個地方,是他辦公室的女秘書接得,公事公辦的問他哪位。竇澤坐在餐桌那兒有些楞怔了,過了一會兒,白若安打來電話,說:“我到樓下了,你吃完飯就下來吧。”

竇澤問:“霍司明叫你來得?他人呢?”

白若安哭笑不得,說:“我還想問你呢,他今天淩晨五點多鐘給我打電話,叫我上班的時候過來接你,可是翻了他的行程表又沒有出差的項目,你倆又吵架了?”

竇澤抿了抿嘴,默然了。霍司明這是要跟他劃清界限了嗎?他背了包下樓,沒吃早飯,也沒拿平時的零食水果。

白若安在他的小白車裏坐著,見他上車,把放在置物臺上的紙袋給他:“喏,早飯,吃吧。”

竇澤不接,說:“你吃吧,我在家裏吃過了。”

白若安便不再勉強,打了一把方向,問他:“你們倆又出什麽幺蛾子了?”

竇澤不語,白若安便也不再問。下車之後竇澤又給霍司明打了個電話,那邊還是女秘書的聲音。進公司的時候還早,竇澤今天沒吃早點,怕肚子裏的小怪物又鬧騰,就拐到樓上的食堂裏買了份雞蛋餅,嚼了嚼,心裏苦笑:這都是什麽事兒。

到了晚上下班,又是白若安來接,回到家裏霍司明也不在,餐桌上是已經做好的晚飯。竇澤這才意識到:霍司明是在踐行他車庫裏說得話,當時不過是看在他服軟的份兒上才暫時妥協……

當夜他再去醫院的時候,霍司明便沒來接了,只是在鞋櫃的置物架上放了一只手電筒,意思大概是叫他走的時候帶上。

雖兩人不打照面兒,夜裏霍司明卻還是要回來。竇澤能感覺到他留下來的生活痕跡,換掉的衣物和拖鞋、喝水的杯子、吃剩下的果盤兒……同一屋檐下卻過兩種生活,形同陌路。如此過了幾天,竇澤已經有些吃不消,那天夜裏他跟醫院裏說有事要忙,沒有去看望竇愛國,而是坐在客廳裏等霍司明,盤著腿,像個失婚婦女,直到深夜,才聽見大門開啟的聲音,到底還是把他等到了。

霍司明換了鞋便要上樓,竇澤叫住他,問:“這幾天很忙嗎?天天這麽晚回來。”

霍總敷衍地點了點頭算是應答,又擡步繼續上樓。

竇澤等了他半天,才等到人,怎麽可能放他走,便說:“怎麽現在也不在家吃飯了?每天在外面吃嗎?”

“跟客戶吃。”霍司明松了松自己的領帶,惜字如金。他見竇澤不說話,便又擺出一副要走的架勢。

竇澤繃不下去了,咬了咬牙問:“你到底要鬧到什麽時候?”

“……這不是你想要的生活嗎?”霍司明扯下了領帶,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繼續說:“我們兩個互不幹涉,你也不必再為我出格的舉動困擾,這樣不好嗎?”

“……”竇澤仰視著他,連呼吸也有些困難了,說:“你一定要做這麽絕嗎?”

“這是你自己的要求。”

竇澤抿了抿嘴,說:“你每天早出晚歸那麽辛苦,還是別這樣折騰了,這是你的房子,也不必為了避開我,天天弄得有家回不得,也折騰你公司的員工加班。”他身上還穿著睡衣,原本打算好言好語跟霍司明服個軟認錯,此時卻被噎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也踏上樓梯,蹭蹭幾步越過霍司明,道:“你不用走,我走。”

霍司明站在他下首的幾節臺階,抿著嘴擡頭看他。

竇澤一邊上樓去,一邊說:“那麽麻煩做什麽?我本來就是這家裏的房客而已,難道還要叫主人遷就我嗎?”他進了主臥去,將自己的行李一件件又拿出來,是準備收拾東西的架勢。

霍司明站在門口,抿著嘴,氣得連手腳都快發抖,便聽見竇澤一邊收拾衣服一邊說:“霍哥,謝謝你這段時間這麽照顧我,我都記在心裏呢。”

他的衣服沒多少,幾下便收拾完了,又下樓去陽臺那兒拿晾在上面的內褲,一邊收拾一邊朗聲對樓上說:“霍哥,我把你當親哥,不管強沒強奸懷沒懷孕,我一直把你當親哥。就算你爆了我的菊我也試著理解你,幾年的‘哥’不是白叫的。”

霍司明走下臺階,看著竇澤已經把行李裝好,臉上結了一層的霜,他沒開口,聽見他繼續說:“既然要走了,便把話說開吧,你昨天問我,我不想給你生孩子……”

竇澤頓了一下,臉上露出個淒然的笑:“不止是你,我活了二十多年從來也沒想過給誰生孩子,我怎麽可能想到自己一米九的一個大男人有一天會給另一個男人生孩子?要你你願意嗎?挺著個大肚子去公司開會,讓你的大小下屬們都看看,‘臥槽,男的懷孕嘿’……”竇澤說到後來,眼圈紅了,他吸了吸鼻子,趿拉著拖鞋,低下頭抹了把臉,淚水順著他的指縫流出來,帶著鼻音說:“拿孩子換錢,是我混蛋,我一輩子對不起他,你要是同意,以後讓我遠遠兒看他兩眼就行……”

霍司明聽著他說話,心翻江倒海,垂著首,連指尖也快顫抖。“你別說了……”

“你的恩情我永遠記得,錢我將來還你……”他擡起頭又看向霍司明,問:“你要真是要我這身兒肉,我也能舍給你……你要嗎?”竇澤紅著眼睛看他,眼淚順著剛毅的下巴往下滴:“我真心謝你,要不是你,我爸也做不了手術。”

他哭得傷心了,他被生活逼到了絕處,結果遇到了霍司明,而如今,他又被霍司明逼到了絕處。滿腹的委屈在今天說出來,又辛酸又無奈……站在那兒,無辜的像條被拋棄的小狼狗。

霍司明既心疼他,又心痛自己,長久的沈默著,等了好久,才深吸了一口氣說:“竇澤……試著接受一個男人,真的那麽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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